第 21 章-《攻玉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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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    21    章

    萼姬提着灯笼在前带路:“道长,    葛巾的寝处就在前头,是座水榭,    名叫倚翠轩,    那地方幽静雅致,正适合她养伤,可惜她出事之后心灰意冷,    整日闭门不出。”

    滕玉意打量左右,    彩凤楼的头等伎人虽说都住在一处,等级上却有区别,    葛巾这种花中魁首,    寝处又与旁人不同。

    厢房一共分作两边,    东西相对,    逶迤如蛇,    每一排足足有三十间。

    葛巾住在东边的最大间,    前窗正对着花园的芍药丛,后窗则临水,春日可赏花,    冬日可品雪。

    说来颇费巧思,    当得起葛巾这彩凤楼都知的身份。

    伶人们都留在前楼,    后苑水榭的廊道比平日更寂静,    檐下灯笼的光影昏昏惨惨,    远不如头顶一钩明月。

    萼姬高举了灯笼往前照去,遥见葛巾的房门紧闭,    顿时放下心来:“门还关着,    楼里四处都贴了道长给的符纸,    只要葛巾不擅自开门,料着不会出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众人到了门前,    绝圣和弃智踮脚一看:“师兄,符纸好好地贴着呢。”

    蔺承佑二话不说就踹开了房门,众人探头往里瞧,房中只有清冷的月光,哪有葛巾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见鬼了,人到哪儿去了。”

    蔺承佑早已趋到窗前,一跃飞纵出去:“没跑远,快追。”

    绝圣和弃智二话不说跟着跳上窗。

    率先跳下去的是绝圣,只听扑通一声,绝圣在底下惨叫道:“哎哟,师兄,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外头是水池。”

    蔺承佑的声音远远传来:“这还用教么?

    跳下来之前自己不会先看看?

    弃智手受了伤,你别下水了,先在房里画了个赤子金尊阵,再到岸边接应弃智。”

    弃智大头朝下挂在窗户上,好歹没像绝圣那样一猛子扎进水里,然而双手枉自乱划,模样好不狼狈。

    他虚弱地喊道:“王公子,麻烦搭把手。”

    滕玉意跑过去把弃智拽回屋:“啧,我算是知道你们师兄为何整日骂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临窗往下看,这窗屉做得与别处不同,尺寸宽阔异常,足可容下两人,倘若是房中人来了兴致,大可坐在窗缘上赏月对酌。

    月色下银波翻涌,绝圣狼狈地在池子里扑通,滕玉意望了一眼,陡然想起前世临死的那一夜,脸色一刹那就变了。

    弃智站稳身子,一回身,奇怪地打量滕玉意:“王公子,你怕水么?”

    滕玉意佯作无事:“绝圣没事吧,要不要把他捞出来?”

    “他会水,没事的,我这边画好阵就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弃智跑回房中。

    贺明生虚软地扶着门框,双腿止不住发抖:“吓死贺某了,才救回卷儿梨,葛巾又不见了。

    这地方如此妖诡,小道长能不能速速送我回前楼?”

    弃智愕了愕:“现下无空,葛巾娘子生死未卜,贫道得先帮师兄救人。”

    贺明生擦着肥脸上的汗珠子:“送我们回去要不了多久,小道长行行好,跑一趟再回来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弃智飞快画好阵:    “有阵法相护,这间房是楼里最安全的地方了,你们四个留在房中别乱走。”

    说着一溜烟跑了。

    贺明生恨恨然跺脚。

    滕玉意和霍丘立在窗边好奇地看着他,萼姬大约是嫌贺明生这个主家太丢人,脸色也不自在。

    贺明生浑不在意,自顾自坐到葛巾的妆台前,一个劲地抹拭头上的油汗:“短短几日就出了这许多事,这是要我彩凤楼关门大吉啊!”

    滕玉意慢慢走回矮榻边,也撩袍坐下来:“听说贺店主从洛阳来?

    从前做什么行当。”

    “鞧辔米粮,绢彩珠璧,什么行当都做过。”

    贺明生文绉绉地说,“起早贪黑,逐什一之利,铢积寸累,图屑屑之财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攒下一份家财,全砸在彩凤楼上了。

    如果楼里的妖异不能清除干净,贺某怕是要把半条命赔进去了。”

    萼姬奉承道:“主家可是洛阳有名的大贾,一座小小的彩凤楼,何至于伤筋动骨。”

    贺明生眼睛一瞪:“彩凤楼不比旁处,每日需投进大把银钱,生意好的话,此处如同泉眼,生生不息滋灌全局,生意惨淡的话,不出三月就会摇动根基,我只望今晚的事莫要传出去,否则生意一落千丈,往后还不知要赔进去多少钱。”

    一口气说了一大通,句句都不离“财”字,滕玉意淡笑道:“听说葛巾是你们彩凤楼的花魁,她被厉鬼所伤,店主为何没找人除祟,就不怕今后贵楼还有伎人遭殃?”

    贺明生哭丧着脸:“怎会不找人除祟?

    之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,横竖没弄出太大乱子。

    前几日葛巾一受伤,我即刻动身去洛阳寻那位高人,哪知在城中找了一大圈,硬是没找到高人的影子,我猜那人要么就是骗子,要么就是出门云游去了,我心里恨极,本打算这两日就去青云观寻求襄助,谁知今晚就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他正说得唾沫横飞,忽然觉得不对劲,窗口本来月光如昼,一下子暗了下来,调转视线看过去,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,只见一个人湿淋淋地趴在窗口上,把外头月光遮挡了大半。

    萼姬吓得惨叫,滕玉意飞快拔出翡翠剑:“你你你你、你是何人?”

    那人吃力地抬了抬头: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贺明生和萼姬似乎觉得这声音颇耳熟,诧异地互望一眼:“葛巾?

    !”

    “主家……”葛巾有气无力道,“萼大娘……快拉我进去。”

    贺明生战战兢兢举起灯台,那女子发髻半堕,湿漉漉地往下淌水,眉目媚妙,实属难得一见的绝色。

    可惜脸上伤痕宛然,美貌损毁了大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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