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等一个新年的祝福,等过一整个冬天-《我曾记得那男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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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周静芒你找打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你还会不会再打来?”

    “……看情况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章扬不耐烦起来:“大小姐,你到底还挂不挂?”

    “嘁!挂就挂。”

    沉默。

    章扬抿起嘴巴:“为什么还不挂?”

    “催命鬼啊你!”周静芒喊道,“挂了挂了。”

    “咔哒”一声,听筒里传来长长的忙音。章扬挂了电话,朝着二楼那间亮着微光的小小单间望去。

    没有吃到水饺、没有看春节晚会、没有和睦的家人一起欢度春节。这些都没什么。

    章扬弯起了唇角。因为,全都被周静芒这个傻瓜弥补了。

    3

    这个寒假,堪称周静芒上学以来过得最煎熬的假期。上半个月一直在等电话,下半个月……每天半夜偷偷拿着录音机蒙着被子录小说。

    她真的不是自恋狂,天知道,让她捏着嗓子,声情并茂地朗读自己写的那些故事时,她的表情有多尴尬,但她也只能忍耐着录下去。

    因为,是她答应章扬的。

    没错,大年初二的晚上,章扬又打来一次电话,这一次章大少有了新指示,说假期太无聊了,让周静芒把自己写的小说录成磁带给他听来解闷。

    你咋不上天呢?一开始,周静芒忍不住在心里怒吼,可,转瞬间又被章扬一句话给拿住了。

    他慢悠悠地说:“既然你这么不讲义气,那我只能继续与孤单为伴了。”

    啊……原来并不是因为无聊,是因为孤单……所以才想听她的声音吗?周静芒自作多情地思考了几秒钟后,乐呵呵地答应了章扬的要求。

    说起来容易的事,一般做起来都特别难。

    比起难以克服的尴尬症,她更怕自己偷写小说,还偷偷录给章扬听的事情被爸妈发现。之前,因为她和章扬的“绯闻”,爸妈原本就对他非常忌惮。如此“顶风作案”,周静芒只能选择爸妈熟睡的深夜。连着熬了几个通宵之后,总算录好了一整盘磁带。

    这时,周静芒才意识到,章扬根本没有给自己留能联系上他的电话号码。哈!她感觉自己又被耍了。

    顶着黑眼圈,满脸幽怨地度过了假期最后一段时间。开学那天,周静芒一再地警告自己,见到章扬一定要翻一个三百六十度、时长一分钟的超大白眼,让他切身感受一下自己积攒多日的怨念。

    然而,刚下公交车,章扬就从背后冒了出来。

    翻白眼,翻白眼……周静芒提醒自己,可她还没对上章扬的眼睛,戴着手套的手就被同样戴着手套的他的手握住了。

    他猛地将她扯上站台,待后面疾驶的自行车离开后,皱着眉头斥责她:“下公交车之前先左右看看有没有车经过,你怎么连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?你是笨蛋吗?”

    呃……周静芒的手指被他温暖的大手握着,她脑子里一片乱哄哄,脸颊慢慢热了起来。还好,在她的脸变成猪肝色之前,章扬放开了她的手。

    “呼……”周静芒别过头,悄悄呼了口气,缓了缓依旧没有减速的心跳。

    啊,她突然想起来,自己还没有翻白眼。于是,她立刻调整情绪,气急败坏地扭过头,章扬脸上灿烂的笑容比初春的阳光还要耀眼。他歪着头打量她:“过个年,又胖成小猪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才是猪呢!”周静芒瞬间忘了初衷,开口喊道。

    章扬撸起袖子,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,挑着眉问她:“有我这么健美的猪吗?”

    周静芒没绷住,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“磁带呢?”他理直气壮地朝她伸出手。

    啊,对,磁带,周静芒一边从包里掏磁带,一边合计,待会儿抬起脸就先对章扬翻那个事先练习了好多遍的白眼,结果她刚刚闭上眼睛,章扬就从她手里夺过磁带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“喂!”周静芒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,愤愤地跺了跺脚。

    而后,又不自觉地抬起手,细细观察起自己的掌心。

    热热的,是章扬留下的温度。

    4

    为了让自己切实地感受到时间流逝,周静芒跟父母商量好,以后每天早上都由她来撕挂在墙上的日历。

    一页、一页,又一页……

    时节经过春分,走到夏至,周静芒的指尖留在日历本上,大致回想了下,突然发现,这段日子平静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偶尔,秦榛会在深夜给她打电话,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她全新的生活。

    又学了什么医学知识,又看到了什么新的人体器官,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和事。她铺垫很久,最后才会问起有关凌晨的消息。

    周静芒每一次都无可奈何地回答:“我和他几乎没有交集,你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身体怎么样?没有因为发奋学习再流鼻血吧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又瘦了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吧,没看出来啊。”

    “他和潆洄……有什么新进展吗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就还是老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有没有提起过我?”

    周静芒顿了顿,还是实话实说:“没有。阿榛,一次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无所谓啦!”秦榛语调轻松,“反正我也不在乎。”

    真的不在乎吗?不在乎为何每次都会问起呢?周静芒不愿意拆穿她,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:“新闻上报道的连环杀人案看了吗?感觉好吓人,你放学之后不要乱跑,早点儿回家。”

    秦榛嗤笑:“我在这边连个兴趣相投的朋友都没有,放学之后除了回家都没有第二选择,而且我是‘重量级’选手,歹徒一般不会对我下手,倒是你,多注意点儿。”

    这是昨晚的通话内容。周静芒坐在课堂上,望了望斜对角认真听讲的凌晨,她曾经问过秦榛,凌晨有什么好,除了长得好看,成绩优异以外,性格冷漠得令人发指,没一点儿人情味。

    秦榛不置可否,她反问她:“那章扬有什么好?除了街舞跳得好以外,你跟我说说他还有什么优点?”

    好吧,周静芒表示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秦榛再一次抒发高见:“静芒你还不懂吗?不是对方好不好的问题,是契合度的问题。在遇见他之前,你的脑海里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轮廓。但当他出现之后,你发现,他就是你的预设。契合度百分之百。”

    最近,因为秦榛一而再地发表“秦氏理论”,弄得周静芒心里也乱乱的。

    更可怕的是,她竟然打心眼里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。

    “周静芒,你来背一下上节课留下的那个问题。”历史老师大概看出她在走神,点了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幸好周静芒课间复习过了,顺利逃过一劫。她刚坐下,就从后排丢过来一张字条,展开,是一张随手涂鸦的漫画。

    女孩子——那画上的人头顶有几根稀拉拉的长头发,所以应该算是女孩子吧。女孩子坐在座位上,一只手托腮,眼睛和嘴巴统统用一字来代替。

    虽然表现手法非常抽象,但周静芒还是懂了,这是章扬画的刚刚坐在座位上发呆的自己。想了想,她也画了一个很丑的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小人,而后叠起字条,扔给了章扬。

    窗外的垂柳在风中摇曳,男孩子展开字条时,嘴角轻轻扬了起来。

    周静芒满意地回过头,想,如果感情也可以如此简单地表达就好了。

    一去一回,你来我往。

    晚自习放学后,周静芒和沈潆洄一起走出教室,刚刚转进走廊,凌晨就从后面追了上来,他客气地拦在她们身前,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沈潆洄。

    “我送你回去吧,那凶手还没有落网,这几天路上挺危险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沈潆洄想也没想地拒绝了,“我爸妈让我直接打车回家。”

    凌晨尴尬地停顿了一会儿,又说:“那我看你打上车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你爸明天要去医院做检查是吧?”沈潆洄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屑,“我会让我妈帮他约号的,你明天直接去医院值班室那里取就好。”她微微侧了侧头,“这样,就不用送我回家了吧?”

    没等凌晨再回复,沈潆洄就拽着周静芒下了楼。

    她表情严肃,眉头紧皱,周静芒知道她生气了。

    “凌晨真浑蛋。”来到大街上,沈潆洄站在斑马线外,愤愤地开了口,“因为需要我爸妈的帮忙就一个劲儿地跑来跟我示好,这么明显的利用,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,真令人厌恶。”

    周静芒没有回话。她看着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的沈潆洄,默默站在路灯下叹了口气。她想到了秦榛,为了让自己对凌晨而言,有“利用价值”,她不惜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走向。

    讨好凌晨的秦榛和讨好沈潆洄的凌晨相比较,到底谁更卑微一点儿?

    厌恶凌晨讨好自己的沈潆洄和厌恶秦榛讨好自己的凌晨相比较,到底谁更优越一点?

    临睡前,周静芒在自己的小说本上写下这样两句话,面对这两道无解的题,她好像得到了答案之外的答案——

    滋生情感的双方首先必须要各方面都势均力敌,才有可能写出美好的结局。

    否则,对彼此而言,都是负担。

    周静芒确认,她不想和章扬成为彼此的负担。所以,为了达到两个人实力均衡的状态,从现在开始,她不打算按兵不动了。

    5

    周静芒主动跟班主任要求,换到最后排的座位,与章扬同桌。

    她的提议当然遭到了班主任的强烈反对,毕竟他们俩曾经闹过一段绯闻。班主任总觉得周静芒图谋不轨,但周静芒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班主任。

    她说:“老师,高考越来越近了,我只是想帮他补习,我有把握可以帮他考进大学。”

    周静芒成绩优秀,成绩优秀的人说话总是很有分量。所以,班主任默许了。

    她是在一天清晨,趁章扬还没有来上课之前搬过去的。这在班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沈潆洄不动声色地望着她,没有发表任何意见。反倒是其他和周静芒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同学显得异常兴奋,不停地猜测着周静芒这样做的理由。

    想也不用想,她们猜出来的理由肯定都非常不合理。

    在大家的闲言碎语中,性格怯弱的周静芒一反常态地表现出了从容淡定。她稳如泰山般地坐在章扬旁边的座位上,心里一片澄明。因为她知道,承受这些非议与章扬的未来相比较,简直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“你坐这干吗?”

    咳咳,周静芒的一腔热血被走进教室的章扬一下子浇熄了。她有点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,小声道:“我挪过来和你坐同桌。”

    章扬思考了片刻,斩钉截铁地摇头,“不需要,你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说什么鬼话呢!全班同学都看着呢好吗?周静芒起身,迅速将他按回座位,皮笑肉不笑地低语:“给我个面子,具体的等放学再跟你解释。”

    章扬挑眉望着她,半晌后,再次下达命令:“解释出花来你也得回去。”不好好当她的尖子生,跑到最后排跟他这个吊车尾的瞎混?没门!

    早自习下了,大家陆续去食堂吃饭,沈潆洄和庄杰回头叫他们,可是那两个坐在最后排的人,各自抱臂环胸,显然一副有架等着掐的架势,于是他们识相地先离开了教室。

    “哇!”庄杰笑眯眯地感叹,“我觉得章扬因为周静芒改变了好多。上初中那会儿,他可是座大冰山。”

    “他现在也是冰山啊。”沈潆洄有点儿生气地反驳,“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的?现在明显大不一样。以前的章扬可不会在初雪时跑到女生家门口送围巾,更不可能召集同学一起跑到乡下帮忙做苦力,还有啊,每次看到周静芒,他就会像个傻子似的笑。就像这样……”庄杰眯起眼睛,扯了扯嘴角,给沈潆洄做示范。

    沈潆洄看都没看他,径直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庄杰不知道为什么,一向温婉的沈潆洄,离开的背影却显得怒气冲冲。

    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。

    “解释吧。”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章扬和周静芒两个人。他扭头望着委屈巴巴的周静芒,语气冷冷地说:“你千万别告诉我,你搬过来和我同桌是为了帮我补习。”

    呃……周静芒小小颤抖了一下,试探地反问:“不行吗?”就算不行,我也是出于一番好意,你也不至于摆出这副臭脸吧大哥!

    “当然不行了!”章扬猛地一拍桌子,“你把高考当成儿戏吗?成绩这个东西,稍一不留神,就会背叛你的。万一你因为我考不上理想学府,我岂不是罪大恶极?”

    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,可见内心确实十分激动。但让周静芒感到欣慰的是,章扬之所以拒绝并不是反感自己多管闲事,而是怕耽误她的前程。“放心吧,我有分寸。”她拍拍他的胳膊,表情胸有成竹。开什么玩笑,她从小到大,最擅长的就是学习了,分出一些时间给章扬补习,根本不算什么,而且给他讲题也能帮助自己巩固知识。

    没想到章扬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:“不行,你好好学你的习就行了,不用管我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考上大学,你爸爸应该会原谅你吧?”周静芒忽然说,“章扬,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,你不孤单吗?”

    章扬伸出食指戳她额头:“你没事闲的是不是?多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“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。”周静芒眼神坚定地望着他,“还有一个理由是,一想到以后要一个人去外地读大学,我就觉得挺孤单的,想让你和我作伴。”

    章扬愣住了,他定睛望着周静芒,夏日清晨的阳光热得发烫,良久后,他问:“所以,你找了几个人跟你作伴?上次那个和我们一起跳街舞的小白脸在不在内?”

    周静芒无语,她翻了个三百六十度、时长半分钟的大白眼:“就你一个啊,神经病!”

    “好吧!”章扬懒洋洋地拿起课桌上的课本,“既然你这么需要我,我就勉为其难,接受了。”

    啧啧啧!周静芒暗暗撇了撇嘴,我帮你补习,还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吗?

    “不要偷偷骂我!”章扬斜着眼睛警告她,“小心我一怒之下拒绝你的请求。”

    看给你嘚瑟的,周静芒撸起衬衫袖子,坏笑着想:看我怎么用接下来的补习报复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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