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小酎-《夜行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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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二嫂被拦过?”

    “四哥怎么知道?”青岚惊讶地瞥了一眼,“那是三嫂刚嫁过来不久,三哥有几日出门,二嫂过来探访,君家的亲卫借口小姐不适,硬拒于苑外不让进,气得闹到娘跟前去了。”

    谢飞澜撇了撇嘴,不信二嫂那么好心,怕是心急着一探虚实究底,可惜君府的人不吃那一套。

    “后来?”

    “后来才知道三嫂根本不知这一档事,身边的随侍遵着三哥的吩咐自作主张办的。娘说三嫂羸弱禁不住人情往来,随侍护主心切,就把这事揭过去了。”青岚忍不住说了心里话,“二嫂也是,被苏家宠得张扬跋扈,二哥又管不了。趁着三哥不在,自己去不算还带了一帮姨嫂,七嘴八舌闹得要死,恨不得把人家列祖列宗都刨出来问,换了我也懒得见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娘发话,不开眼的该明白轻重了。”谢飞澜自能想象当时情景。

    “底下非议还是很多,不过三嫂平日足不出苑,偶尔给爹娘请安三哥都陪着,没人敢当面言声,君府的亲随又长于打点,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。”说来挺佩服,在谢家过得耳根清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    斜阳脉脉,宿鸟低飞,天色逐渐转暗,心缓缓沉静下来。

    半人高的精巧亭柱燃着夜烛,沿青石碎块铺就的小径两旁蜿蜒点缀,映衬满庭芳草,踏上去别有一番意韵,穿越了一片修竹,曲曲折折的小径终于近了连幢朱楼,青岚熟门熟路地领着他绕进了主人所在。

    晚风拂过如丝碧草,刚转红的枫叶零星飘下,与金黄的落叶交织,带出了秋的绚丽,天际火烧似的暮云低垂。一弯清澈的流泉潺潺轻响,泉底青荇扶摇,卵石洁白,轻波扶荡着红叶,化去了秋日的燥意。

    楼前有树,树下有桌,桌边有人。

    俊美的男子随意披了件外袍,笑吟吟地拢着双臂,瞧地上的人拨弄。

    美丽的女子跪在锦垫上,捧起满把红叶丢进红泥火炉,酒香蒸腾,跳动的火光将雪色脸颊映得绯红,火苗一点点吞噬叶片,披落的青丝被热气拂动,娇颜慵懒而妩媚。

    “三哥。”青岚伸着脖子望,颇为错愕,“三嫂为什么在地上?”

    谢云书见是二人,稍一怔又笑了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他有些忍俊不禁,“今日本想小酎一番,你三嫂忽发奇想,说古人云煮酒烧红叶,想必滋味与众不同,恰好院子里落叶无数,决意试上一试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个怪人,青岚腹诽:“让下人来就好,何必脏了衣服。”

    “翩跹想自己动手。”俊颜微笑,满目宠溺,“左右无事,就让她玩一玩。”

    青岚讷讷地摇头,谢飞澜低头半掩眸光。

    忽然来人,不复轻松自在的闲适,她的神色淡下来,玉白的双足微不可觉地蜷起,悄悄缩入了裙下,小小的足趾划过细草,莹润如脂,匀柔秀致,看得人手心发痒。再看下去竟连心头也燥热起来,谢飞澜强迫自己撇开了眼。

    觉察到爱侣的局促,谢云书立时省起,俯身一把将佳人抱进房里,说了几句才掩上门出来。

    “三哥勿怪,是我们来得唐突了。”谢飞澜稳住心神开口,“逾礼失当,打扰了三哥三嫂。”

    一时漫散未想到会有人来,将她赤足抱了出来,恁般娇媚无依的模样让旁人窥见,确实隐然懊恼,对着兄弟却不便相责。

    “自家兄弟何必拘泥。”谢云书淡淡带过,“你们俩这是?”

    青岚先笑起来:“三哥弄了好东西岂可一人独享,找你要又小气了,索性不请自来。”

    “鼻子倒灵。”谢云书展颜而笑,“来得正合时候,我吩咐他们多蒸一点,今晚一道喝上几杯。”

    青岚笑嘻嘻地别过头:“四哥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吧,我告诉你,这可是当季至上美味的——”

    “螃蟹。”

    谢飞澜一语道破,换来青岚瞪眼:“四哥怎么猜出来了?”

    “带霜烹紫蟹,煮酒烧红叶。”谢飞澜欣羡而微黯,“又在这秋意十足的院子里,三哥好情致。”

    银白的纱灯宛如晨星,悬在半空照亮了院落。

    幽暗的中庭在夜色中分外宁静,酒香馥郁,树影婆娑,端的是意韵十足。

    可惜人不怎么愉快。

    本应是小两口尝蟹行令情趣十足的对饮变成了小宴,青岚与谢飞澜皆始料未及,悔不该来此,原因无他,除不请自来的两人外又多了不速之客,二嫂苏锦容偕白凤歌假拜访之名不期而至,让这场兄弟间的偶聚变了味道。

    不知谢云书内心做何想法,谢飞澜隐约不快,青岚话也少了,席间只闻得苏锦容的声音。白凤歌矜持沉默,俏容微带凄伤,一双含情的眸子不时凝望谢云书。

    谢云书仿佛未察,一径细心地替爱妻剥蟹,相较于白凤歌妆容精致,君翩跹斜挽青丝,素衣常服,拈着玉杯的指纤细可怜,一点点抿着酒。

    “弟妹真是秀气的人儿,喝酒也这样斯文。”苏锦容忍了许久终捺不住,带上了三分轻讽。

    君翩跹只淡淡一笑。

    “弟妹不能剥蟹,叫个丫鬟过来服侍就是,三弟何须亲自动手?”拎起桌角的银铃晃了晃,召来一位侍女,指去替了谢云书。

    谢云书取过热巾拭手:“区区小事,有劳二嫂提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三弟平日也是当家的人,繁务何其多,再分心弟妹哪忙得过来,琐事自有下人照拂,何必亲为?”

    “多谢二嫂,惯了也不觉得什么。”谢云书微笑道,又替爱侣挑了一筷子菜,“再说照料妻子本是分内之事。”

    他越是坦然,苏锦容越是气闷。

    “弟妹这身子太弱也确是麻烦,连出入都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还好,比前些时日强多了。”谢云书截口,望着佳人颇为欣慰,“可见二哥炼的灵药果然有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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