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 第十四章 黑白之路-《与狼共舞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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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果然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线人。”
“那还用说!对了,昨天给你的电话号码你查了吗?”
“查了,两个警司涉嫌其中,廉政公署明天就会来彻查这件事。”
“办事效率这么高,不像你们警察的作风。”
“我有快捷的方式可以走。”
“快捷方式?”
“是因为……”她将视线移到面前七色的鸡尾酒上,长长的睫毛轻垂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。
他能理解她的为难,毕竟他们的立场很尴尬,有太多话题都是敏感的。
他若无其事地笑笑,说:“美女,能不能赏脸让我请你吃顿夜宵?”
司徒淳抬起脸,眼中溢满感动:“不能!我晚饭还没吃。”
“那就先吃晚饭,再吃夜宵。”
他站起来,她紧跟着起身挽住他的手臂,像个小女人一样依偎在他身边,说:“我坚决不吃方便面。”
“那你想吃什么?”
她连一秒都没迟疑:“我知道一家日本料理很好,单间很幽静……”
“好!”安以风走了两步,忽然站住脚恍悟般垂首看看她略显浓艳的装扮,“你确定你是来查案的,而不是来找我请你吃晚饭的?”
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,一本正经地回答:“不确定!”
他搂着她的肩,将她整个人都环在臂弯里。
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,很温柔,却用冷硬把柔情护住;很聪明,却用木讷把聪慧掩饰起来。
她不会对他要求什么,却能猜到他想要什么。
她明明为他做了很多事,却不会说出口。
所以,他对她的爱,每过一天就多一点儿……日料店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。有意化了浓妆的她再也看不出女警的模样,所以他们毫无顾忌地相拥走在匆忙回家的行人中间,向料理店的方向慢慢地走去。
没办法,恋爱中的男女就是连一起轧马路这么无聊的事都觉得甜蜜。
“等一下!”司徒淳拉住安以风,扯着他的手臂跑进一间便利店,仰头看着里面的电视机。
电视上播的是一个警界的高级官员接受采访的录像,他高谈阔论,说着要如何集中警力打击黑社会,维护社会治安。
安以风不屑地撇嘴,他最受不了这种把实现不了的诺言说得天花乱坠的高官。
他转头看见身边的司徒淳正聚精会神且一脸敬重崇拜地盯着电视,更是不爽,忍不住愤然地喃喃自语:“真烦人,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的女儿玩够了,再甩——”
他话还没说完,司徒淳猛地抬腿,用膝盖狠狠地撞向他的下腹。
他捂着剧痛的下腹,大声抗议:“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野蛮!”
“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!”
“吃醋啦?”他笑着搂住她的腰,吻吻她的脸,“我就是说说,你放心,我安以风一定对你忠贞不贰。”
“男人的誓言就是一时的失言!或许你对我的激情很快就会消退,或许我们会发现彼此不合适,然后坦然地分手,彼此毫无牵挂……”
“或许你会把我抓进监狱,又或许你会辞职跟着我。”
“不管我们的结果如何,安以风,我希望你能遇到真正适合你的女人,好好珍惜她。”
“小淳。”他抱着她,真想把她揉进身体,确保她不会离开他,“你能不能辞职跟着我?”
她沉默了。安以风看着她闪烁的目光,再想起韩濯晨的话,心头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苦涩。
“为什么不能嫁给我?”
“我们在一起才一天,就算你敢许下一生的承诺,我也不敢接受。”司徒淳对他温柔地笑笑,用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他的唇,“安以风,我辞了职跟着你,你就要对我负一辈子责任——”
“如果我愿意负责呢?”
“我们都还年轻。”她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电视机,说,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。我饿了,我们去吃日料吧。”
安以风没再说话,沉默着向前走。
司徒淳追上他,挽住他的手臂问:“你在生我的气吗?”
“你觉得我是那种心胸狭隘的男人吗?”他语气明显不好,脚步越走越快。
“我们能见一次面不容易,过一分钟就少一分钟……”
安以风骤然停住脚步,伸手揽住司徒淳的肩膀,旁若无人地吻上她的唇。
他们能在一起真的不容易,吻一次少一次。
司徒淳选的日料店非常清幽,和式风格的隔间不大,但很精致。
隔间一面是画满樱花图案的和式拉门,另一面是一扇小窗,垂着的白色帘子被卷起,刚好可以看见外面公园的碧湖。时值六月,一汪碧水间,莲花正盛,清香悠远。
屋内,青白色的榻榻米一尘不染,正中摆着一张只容两个人对坐的楠木小桌。
他们刚在桌前坐稳,女服务生便恭谨地端着餐具进门,一样一样地小心摆上,她将精雕细琢的紫砂壶摆在桌上,乌龙茶独有的香气溢出。
安以风好奇地看了看桌上考究的餐具,问对面的司徒淳:“你经常来这里?”
她点了点头:“你觉得这里怎么样?”
“的确比夜总会有情调。”安以风又看看四周的陈设,不解地问,“你们警察一个月薪水那么少,消费层次怎么这么高?”
司徒淳闻言合上菜单,尴尬地看着他:“如果你不习惯,我们换个地方吧。”
“我没说不习惯……”安以风立刻会意,笑着对她眨眨眼睛,“你不会怕我付不起账吧?”
“我吃什么都无所谓。”
“你放心,你天天来这儿吃我都请得起。”安以风顿了顿,环顾了一下房间。
他对警察的收入了解一些,一个这么年轻的女警,工作时间不会太长,怎么会经常来这么高级的料理店消费?
除非有人请她。
“以前谁经常请你来这里?”他忍不住醋意问道。
“我……”司徒淳想了好一会儿,才说,“我爸爸。”
“哦。”他几乎忘了,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,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。
他一向不爱过问别人的家事,没再多问。但司徒淳似乎有意表明自己的诚意,很坦白地告诉他:“我妈妈几年前病逝了,哥哥也因为意外死了。我爸爸很疼我,总会给我最优越的生活条件。”
“你爸爸是做什么的?”他问。
她犹豫一下,说:“警察。”
“噢!他如果知道你和我在一起,会不会打折你的腿?”
司徒淳看看他,笑了:“他不会,他舍不得。但他一定会打折你的腿。”
“不是吧?他到底是警察还是黑社会老大啊?”
“怕了?”
“怕?小淳……我死了都要爱你!”
她低头喝茶,笑意在她的嘴角蔓延。
那是安以风记忆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,料理香而不腻,清而不淡,就像司徒淳给他的感觉一样。
他默默地把每一道菜名都记在心里。
吃完料理,安以风的手缓缓穿过桌子上的残羹,悄悄地抚摸着她的手指问:“一会儿去哪儿?”
“不是吃宵夜吗?”
安以风满眼期待地问:“想吃什么?”
“你决定吧。”
“去你家吃泡面好不好?”
司徒淳了然地看了他一眼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:“我说了由你决定。”
“那别喝茶了,走吧。”安以风的话音刚落,他的电话响了。
他看了一眼电话,是韩濯晨。
“晨哥,有事吗?”他问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祈祷,千万别有事。
“雷哥让你找的人我找到了。刚刚有人看见他带了个女人进了粤华酒店,房间号是1129。”
“消息准吗?”
“准确!我的人已经在酒店外面了,随时可以动手。”
他们要找的人叫枪仔,身手好,人也狡猾。以前有人雇他杀雷让,他差一点儿就得手了,幸亏韩濯晨替雷让挡了一枪。后来,雷让查出是他做的,就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砍了一双手。安以风找了他大半年,今天终于有了他的消息,安以风当然不能不去。
“你不方便吗?”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,平静地说,“我过去处理。”
“不用。”安以风知道这个枪仔是职业杀手,身手非常好,韩濯晨未必是他的对手,“我刚好在附近,现在就过去。”
“我派人在酒店门口接应你。”
“我十分钟后到!”
安以风挂断电话,对低头喝茶的司徒淳说:“我有点儿要紧的事,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?”
她淡淡地问:“能不能不去?”
“我半小时后就回来。”
她续了一杯茶,没再说话。
十分钟后,安以风准时走进酒店,在韩濯晨手下的掩护下,从阳台的窗户跳进了1129房间。他没想到,他想找的人躺在血泊里,身上被人捅了几十刀,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。他走近尸体,仔细确认了一下,死的人确实就是他要找的枪仔。
安以风清楚地记得,武侠小说里有个大侠这样说过:你没被人杀过,不会了解被杀的痛苦。他一直觉得被杀并不痛苦,痛苦的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杀。
安以风自从进入雷氏集团,噩梦里总会反复出现一个场景:一个垂死的人痛苦地扯着他的衣服,震耳的求饶声凄厉而惊悚,那双努力睁大的眼睛里全是绝望与哀求。血溅满他白色的t恤,红得骇人。
他拼命地推那将死的人,那人的手怎么也不松开,他白色的t恤被撕破了,上面还残留着血色的指痕。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无力。
突然,那个将死的人拿出一把刀,一刀一刀地刺进他的胸口,每一下都刺得很深、很痛……
他在剧痛中惊醒,醒来后,依稀还能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。
好长一段时间,他反复陷入杀人和被杀的幻觉里,反复地洗着身上血腥的味道。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,一听见警笛声,他就有种即将深陷牢狱的恐惧感。
他喜欢上黑色的皮夹克,就是因为人的血染不红黑色,将死之人的手也没办法抓住他光滑的夹克,最重要的是,浓重的牛皮味道能掩盖血的腥味。
恰如现在,他身上没有血迹,也没有血腥味。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去见他想见的女人,去拥抱那温暖柔软的身体,享受地闻闻她身上甜蜜的香气……
想起她纯净无瑕的美丽,他再也抑制不住对她的渴望,加快脚步走出酒店后门,跑向接应他的车。
然后,安以风见到了司徒淳,在他最想念她、最想要她的时候……黑色的裙子勾勒出司徒淳诱人的身体,凌乱的卷发不遗余力地在挑逗着他的激情,她冷酷无情的脸彻底将他推入无间地狱。他真的很渴望拥抱她,对她说一句:“我爱你!从不后悔。”假如司徒淳手里的枪没有对准他的眉心,并且义正词严地警告他:“安以风,你有权保持沉默,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……”
他笑着伸出双手,冰冷的手铐锁紧他的双腕。那手铐仿佛是万年寒冰打造的,贴在皮肤上,冰冷得让他完全失去了知觉。面对眼前一脸冰冷的司徒淳,他什么都不想解释,因为他知道,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用。
她是警察,而他是罪犯,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真爱,她只不过是想找机会抓他而已,他是不是冤枉的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将他人赃并获。
这时候,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,毕竟“我爱你”三个字不能成为呈堂证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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