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九章-《晏捕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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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跟隋家摊牌之后,晏骄又先后几次找隋玉说过话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隋家夫妇具体是怎么跟她讲的,但小姑娘真的是从一开始的拒不接受,慢慢演变为现在的心生期待。

    就在前天,她甚至别别扭扭的,带着几分不安、忐忑和期待的小声问道:“他们,我,我,”她实在做不到忽然去喊另一对陌生人为爹娘,“他们是怎么样的人?”

    多么神奇啊,她已经拥有了一对天下最好的父母,但是现在,却有人忽然告诉她,她还有另一对爹妈苦苦找了她十年……

    隋玉震惊、激动、忐忑、紧张,但唯独没有害怕和逃避。

    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比隋鹏夫妇做得更好了。

    “小姑娘生的很好,活泼开朗又懂事,”晏骄努力回忆着隋玉的一言一行,事无巨细的说着,“今儿一见你们我就更确定了,她肯定是你们的女儿。”

    血缘的力量实在神奇,哪怕这一家三口十年未见,甚至晏骄也不能一口说出隋玉的五官中具体哪里像胡冰夫妇的哪里,可只是这么一看,所有人就都会知道:

    这是一家人。

    太像了,没有实际意义上哪个部位的一模一样,但隋玉确实像极了胡冰夫妇的综合体。

    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可胡冰此刻却跟妻子一样泪流满面,随着晏骄的讲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,哪里有半分天子近臣的体面?

    庞牧不大插得上话,索性也不说了,只是催着人去请隋家夫妇和隋玉。

    在这样要紧的场面,人生中又一次的重大转折,还是养父母陪着比较好吧。

    “公爷,隋家人来了,现在就让他们过来吗?”

    通报的人话音未落,胡冰先就嗖的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素来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,可现在却将椅子猛地往后推去,在地上发出沉重而刺耳的一声。

    “哗啦。”

    甚至桌上的茶杯也被他宽大的袍袖扫落,茶水湿透了半边身子,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
    为人四十年,他从未这般失态过。

    “老爷。”

    胡夫人摸索着站起来,胡冰习惯性的伸过手去,夫妻两个死死抓着对方的胳膊靠在一起,浑身冰凉,不住地发着抖。

    近乡情怯。

    多年来的执念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,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将他们淹没,令人窒息。

    他们曾无数次在梦中幻想,有朝一日若真能寻回爱女会是何种情形,自己该怎么说,又该怎么做。

    两人一个是有名的才子,一个是出色的才女,诗词歌赋不在话下,颇有五步成诗之才。

    可现在,他们只不过是天下最普通不过的父母,浑身颤抖,喉头发干,却连一句最简单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隋玉看到的,便是这样的场景。

    她敢确定自己记事以来从未见过那对中年夫妇,但却莫名的觉得对方熟悉至极。

    几丈外那对自己而言已经不再宽厚的怀抱,是那样熟悉;几丈外根本不曾闻到的味道,是那样熟悉;甚至尚未听到的声音,他们身上的味道……

    小姑娘疯狂躁动了一个月的大脑却在此时化为一片死寂,她怔怔站在原地,素日的活泼机灵劲儿消失无踪,跟那对夫妇无声对视,喉头好像塞了团棉花,一个字都说不出。

    良久,胡冰拉着发妻踉跄上前一步,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素有才名的他张了半天嘴,抖了半天,只憋出几个带着颤声的字,“安雅我儿。”

    胡夫人浑身巨震,再也支撑不住,依靠着丈夫歪歪斜斜的向前走来,一边走,一边放声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“安雅,安雅啊!”

    轰的一声,隋玉空白的脑海中忽然猛地炸开一道闪电,将那些黑暗的陈旧的禁锢锁链炸得粉碎。

    就好像过去好多个闷热枯燥的午后,无数蝉扯碎一切阻碍声嘶力竭的喊叫着,大雨前的凉风蓦的卷起,将本该尘封的碎片忽的裹挟到半空中,汹涌翻滚。

    好像有无数个陌生的画面疯狂划过,又好像有无数高高低低的声响回荡在耳畔,继而是脑海。

    “安雅。”

    “安雅。”

    “瞧瞧,咱们的小安雅……”

    纷乱的画面和支离破碎的声音汇成一道洪流,呼啸着朝隋玉扑来,令她避无可避。

    隋玉本能的往前走了一步,才要说话,却又本能的回头看了眼养父母,喃喃道:“我,我好像记得他们。”

    当时她还那样小,可她偏偏就记得自己从车上掉下来时周围疯狂哭喊的人群,以及远处熊熊燃烧的战火和失控的兵马……

    本该遗忘的一切都化作风暴滚滚袭来,剧烈充斥着她的身心,令她全身战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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