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阿娘,我要走了。” 铜镜里倒映出的脸木滞涣散,连眼睫也未曾颤动一下,好似跪在身后的是个陌生孩子。 他不气馁,往前膝行两步,语气竟有些哀求:“我可能……不会活着回来。” 那冰雕雪塑一般的背影依旧纹丝不动,银发覆盖的脊背已有些佝偻,她需要花费好久,才能凭感觉摸到铜镜旁的牙梳,又需要花费好久,才能将打结的长发一梳到底。 其实一开始,她的头发如同子夜的星空,浓密黑亮,坠至足踝,行走之间,整条银汉在迢迢流转。 日久天长,满头青丝变作银发,眼角也渐渐生出细纹,眼瞳愈渐浑浊,行动愈渐迟缓,青涩的风韵中带着一丝暮气沉沉的腐朽。 尺璧寸阴,寸阴若岁。命如朝露,朝生暮死,所以叫朝暮洞天。 她在一天天变老,而这座洞天一日日地灵气充盈。 “还有半个时辰……”老管家在后面提醒:“还有半个时辰,您就要走了。” 他脊背慢慢弯下来,无力回天。 这里时间流逝得太慢,半个时辰对于外界来说,不过是眨眼的一瞬。短短十几年,老管家的头发还未斑驳,女人就已朱颜辞镜。 她费劲地将蘸了水的牙梳嵌入发丝间,牙梳忽然不动了,眼瞳深处亮起一点晶莹的光,倏忽之间抓回了自己游离已久的灵魂。 “你过来。”女人往后招了招手。 “阿娘,你终于……” 老管家慌张地捂住他的嘴,摆了摆手。 不能说出来,那个男人耳目遍地,不能让他知道,阿娘在最后一刻终于清醒。 “是我拖累了你。”女人的手宛若一片轻羽,轻轻落在他面上:“这里不是你的归宿。” 她俯下身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,声音低得连不远处的老管家也没听见。 从海底出来时,早已金乌西沉,残阳收起铺散在海面的余晖,笼罩着寒烟的海面像一个青黑巨洞,不断吞云吐雾。 头顶有一道剑光飞掠,下落时犹如流星坠地,声势浩大,整片海面被晃起滔天巨浪。 “是断岳真人和他徒弟来了吗?” “快!快去看看!” 人山人海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玉龙台,一个背着巨剑的男人,一个穿玄衣束高发的少年,意气风发地走在最前,仿佛天之骄子。 人群呼啦从身旁窜过,肩膀被人撞了一下,那人回头道歉,认出他身份,又热情地邀请:“来得正好,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……” “你傻啊!”他同伴拽他一把,压低声音:“他被家主赶出去了,而且要过那条崔嵬山脉……” 那人的脸被吓白:“崔、崔嵬山?” 看他的眼神,惊恐中掺杂着同情,一脸自求多福的神色,避之不及地跑远。 “不过崔嵬山,不登玉龙台。”崔嵬山是压在每个人头顶的一座巍峨巨阙,也是笼在每个人心头的一片阴影,成了他们被认可的象征,也令他们望而生畏。 他们可以屡战屡败,也可以屡败屡战。 但对他来说,这是一条死路,只有去与留两种选择。 夜幕下的山脉像凶兽嶙峋的脊背,犬牙交错,咬着一轮阴森的月亮。 他踩空挂在峭壁上的时候,一青一黑两条小龙蹿了出来,简直是雪上加霜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