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部下部:季姜篇(4)-《天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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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齐王道:“如果我猜得不错,它的异能绝大部分来自那些器械。现在,它恐怕已没以前那么神通广大了吧?”

    黑衣人盯着齐王看了一会儿,点了点头,道:“就算是,对付你也足够了!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不错,我知道。它的智慧比我高了不知多少倍,我本就没打算大获全胜,能做到这样,我已经很满意了。”

    黑衣人冷笑一声,道:“满意?你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!”

    齐王淡淡一笑,笑容中有一种苍凉,道:“当我将那三支曳影剑射向大海的时候,就已准备好这一天了。让它来报复吧,我等着。”

    夜晚,军营里灯火通明,上上下下欢宴庆贺战争的胜利。中军帐内,齐王摆下了丰盛的庆功宴,一席一席向手下的将领们敬酒,说辛道苦。季姜站在他身旁,斟酒斟得胳膊都酸了,但心里很高兴。忽然,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,众人一愣:谁敢在齐王的营垒中纵马急驰?

    马蹄声在军帐外止住。汉王带着一帮人一拥而入。

    众将还在酒醉和震惊中没有清醒过来,齐王已经跪下行礼,道:“臣恭迎大王御驾。不知大王驾临,未曾远迎,望大王恕罪。”

    汉王既不答礼,也不说“免礼”,径直走上齐王的席位,往下一坐,拿起帅案上的元帅虎符,盘在手里把玩着,看着齐王笑嘻嘻地道:“西楚既灭,天下皆定,齐王,你恐怕不需要这个了吧?”

    季姜死死地抓住酒壶的壶柄,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酒泼到汉王脸上去。

    齐王默默地解下腰间的紫绶,放到汉王面前,躬身一礼,退后几步,转身对目瞪口呆的众将道:“从今天起,你们一律受大王节制,听到没有?”

    众将愣了一会儿,才参差不齐地道:“听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……”

    一个趴在席上烂醉如泥的将官含糊地道:“大……大王?你不就是……大王吗?”

    汉王脸上依然是大大咧咧的笑容,只是那双笑意正浓的眼睛深处,有鸷鸟般凌厉的光芒一闪。

    齐王道:“不是我,是汉王!听到了没有?”他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听到了。”这次众将的声音总算整齐了一点。

    “咣当——”一声响,一只酒壶被摔在地上,醇香的烈酒汩汩流出。季姜冲出了营帐。

    呼啸的北风吹在身上,刺骨地冷。季姜抱着双臂,坐在一个长满枯草的小土丘上,身体在发抖。她身上很冷,心里却像烧着一把烈火,那烈火烧得她想哭、想骂、想喊,但最终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。一件貂皮斗篷披到了她身上,她抬头回望,见是齐王,身子一摇,甩掉斗篷。

    齐王将斗篷再次披到了她身上,道:“会着凉的。”

    季姜仰脸看着齐王,嘴唇颤抖着,眼泪淌了下来,道:“大王,你窝囊!”

    齐王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是的,我窝囊。”

    季姜道:“你说过就让他三次的。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是的,我说过就让他三次的。”

    季姜道:“这是第四次了。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是的,这是第四次了。”

    季姜哭道:“那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啊?大王,你说啊!”

    齐王叹了口气,轻轻抚着季姜的头发,道:“将来你会明白的,一定会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正月,汉王下了一道诏书:

    “楚地已定,义帝亡后,欲存恤楚众,以定其主。齐王信习楚风俗,更立为楚王,王淮北,都下邳。魏相国建成侯彭越,勤劳魏民,卑下士卒,常以少击众,数破楚军。其以魏故地王之。号曰梁王,都定陶。”

    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,虽然一诏封二王,其实彭越只是个陪衬,彭越本就长期在梁作战,战后得梁地为王,是当初约好了的。但齐王徙封为楚王,却明显等于贬抑。以“习楚风俗”为借口,更是牵强之至。哪有是哪里人就非得去哪里当王的道理?可见这道诏书就是冲着齐王来的。

    季姜拿着诏书的抄本去找齐王——不,现在应该说是楚王。

    楚王正伏案写着什么。

    季姜把抄本往几案上一扔,道:“大王,你看看!这就是他当初承诺的‘自陈以东至大海,全都加封给齐王’!”

    楚王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,道:“看过了,没错啊。”

    季姜道:“没错?明明说好是加封,现在却成了徙封,大王你还说没错?”

    楚王放下手中的笔,道:“算了,徙封就徙封吧。我也好久没回家乡了,正好回去看看,顺便办几件事。”

    季姜气得发抖,道:“齐国给你治理得国富民强,年年鱼盐之利巨万,他轻飘飘一道诏书就给你剥夺了,扔给你一个土地薄瘠、战火方熄的淮北,你居然一点不当回事?”

    楚王拿起写好的简册站了起来,走到季姜身旁,拍拍她的肩头,道:“楚国没你想得那么糟,跟我回去看看,你会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,不比齐国差呢!”说完向外走去。

    季姜又气又难过,道:“大王……”

    楚王回头道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季姜满肚子的话无由说出,想了半天,指了指楚王手中的简册,道:“你刚才写的什么?”

    楚王低头看看,道:“哦,这个啊,他们叫我草拟的推戴书。”

    季姜道:“推戴书?什么推戴书?”

    楚王道:“推戴汉王称帝。”

    季姜看着楚王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楚王笑了笑,道:“没办法,诸侯王里我地位最高,只能由我领衔。”

    季姜还是不说话,看着他。

    楚王似乎有些不自在,又笑笑道:“其实我也挺烦的,都是官样文章,到时他三辞三让,我还得率群臣再三劝进呢!”

    季姜盯着楚王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道:“大王,我真希望被劝进的人是你。”

    楚王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之色,但很快垂下眼睑,平静地道:“别说了,季姜,大势已去,大局已定。”

    季姜木然地坐下,看着楚王远去背影,轻轻自语道:“大王,是你吗?真的是你吗?”

    二月,汉王在群臣的一致推戴下,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。

    三月,楚国,淮阴城泗水边,楚王静静地站在那儿钓鱼。一会儿,有人带了两个人过来,一个是七十多岁的老妇,一个是位四五十岁地方小吏模样的人,两个见到眼前这个头戴紫金王冠,身穿夔龙纹深衣的人,知道就是新来的楚王,忙跪下行礼。

    楚王走过去,扶住那老妇,道:“阿母,您不要行礼,我不能当您的大礼。”

    那老妇吃了一惊,颤巍巍地站在楚王面前,惶恐地道:“大王,这、这……”

    楚王一挥手,随从们抬来一只沉重的箱子,放在老妇面前,打了开来,只见一片金光灿然,竟是整整齐齐一箱的金块!

    楚王道:“阿母,这一千斤黄金,都是您的了,待会儿我叫人给您抬到家里去。”

    那老妇道:“大王,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楚王道:“阿母,您别叫我大王。您仔细看看,我是谁?”

    那老妇眯起昏花的老眼,道:“你是……”

    楚王举起手中的鱼竿摇了摇。

    那老妇恍然道:“啊!你就是那个钓鱼的少年郎。你叫韩……韩……”hf();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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