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三月雨-《与你千般好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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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室窒息里,苏好自顾自点了点头:“我想过的。”

    日日活在无处弥补的亏欠里,夜半噩梦惊醒,她也不是没有冲动地想过一了百了。

    可是念头一起,她又觉得不行。她没有资格自私地解脱,把所有痛苦留给比她更加自责内疚的爸妈。

    所以她告诉自己,如果她需要接受惩罚,这个惩罚不该是死亡,而该是活着。

    她应该一辈子活在对姐姐的歉疚和想念里。

    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?生命的终结不是死亡,而是被人遗忘。那么她活多久,姐姐就会被这个世界记住多久。

    虽然这个活下去的理由听起来很荒谬,却真的让她放弃了轻生。

    只是她一度活得非常糟糕。

    姐姐去世后,她一看到红颜料就会起严重的应激反应。爸妈也因此不敢再让她学画画,害怕她产生心理问题,变成第二个姐姐。

    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,去学坏,去堕落,从一个文化课和美术全优的好学生,到跟优秀沾不上边,变成浑浑噩噩,被人看不起的问题少女,好像这是一种赎罪。

    带她长大的爷爷为此很伤心。

    姐姐自杀的真相,家里一直瞒着年事已高的爷爷,担心刺激到他。爸妈只跟爷爷说,姐姐是在国外意外去世。

    所以爷爷不懂她为什么放弃画画,为什么变坏。

    爷爷在临终之前,曾把她叫到床头,当着她的面打开一个沉重的木箱。

    那个箱子里装的,全都是她和姐姐从小到大画的每一幅画。

    爷爷说,好好,爷爷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个样,如果你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样,就看看这些画,答应爷爷再努力试试,不要那么随便地放弃你画了十几年的画。

    她为了让老人家走得安心,答应了爷爷会试试,可等送走爷爷,生活却还是没有太多变化。

    她仍旧迈不过心里那道坎,仍旧像随波逐流的浮萍,找不到生命的根在哪里。

    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,直到有天,一场校际绘画比赛里,代表学校参赛的一位美术生突发急性阑尾炎无法赴赛,她被看重她画功的美术老师赶鸭子上架去当替补。

    在那之前,她已经很久没碰过画笔。那一次赶鸭子上架,起初让她非常反感。

    她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走上赛场,可当她重新提起画笔,在纸上恣意挥墨,她忽然感觉自己是真的活着。

    那是自从姐姐去世后,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,她还活着。

    她终于认识到,画画对她有多重要。她的根在这里。

    比赛结束后,她重新打开爷爷的木箱,一张张翻看她和姐姐的画,歇斯底里地大哭了一场。

    然后她走进学校的心理咨询室,问心理老师,她该不该重新画画。

    心理老师说,你会走进这里,问出这个问题,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,只是想得到认同,但这是你的人生,你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同,你在思考重新画画会不会对不起过世的姐姐之前,应该先想想,你现在的活法是不是对得起自己,只有对得起自己的人,才有资格和能力去考虑是不是对得起别人。

    他说,如果你犹豫,不如这样,先去尝试克服红颜料的阴影,就当治病,如果治好了病,那就顺应天意。

    她被打动了,开始忍着眩晕恶心的应激反应,拿红颜料拼命地练习作画。

    爸妈对她的状态很担忧,一直不赞同她重拾画画,只想她过简单平凡的生活。

    她也在一次次的失败里对自己反复怀疑。

    最后她孤注一掷地切断了文化课的退路,荒废掉课业,把所有精力投入到画画这件事上——不仅是给她爸妈切断退路,也是为她自己。

    后来一切就慢慢变好了。

    虽然心底好像还是有一块缺掉的口子,但她再也没有靠近过死亡。

    苏好喃喃地重复道:“我想过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作践自己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想通了。”

    “一开始是用很荒唐的理由说服自己,明天一定会好的,慢慢地,明天就真的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以过来,你为什么不行,你每次都多想想,每次都多等一天,可能也会好呢?”苏好透过烛光看着许芝礼。

    许芝礼眼眶里的泪满到快装不下,忽然上前轻轻吹灭了蜡烛。

    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。

    这下不会有人看到谁在哭。

    苏好蓄了好久的眼泪也开始往下掉。

    一片漆黑里,她突然被人轻轻掰过了肩。

    徐冽用拇指的指腹摩挲过她眼下的湿润。

    她鼻头一酸,也不知是醉意还是本意,往前靠去,脑袋枕上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徐冽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,抬起的手在半空踌躇来去,最后败给了这片黑暗,慢慢把她拥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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