瘟疫-《愿以山河聘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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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与此同时,县里与那一家三口接触过的人,身上纷纷出现异状。

    病人先是手臂开始淤青发痒,不停抓挠手臂,而后越来越痒。第二日整只胳膊都开始腐烂,甚至能抓下一块肉来。第三日腐烂蔓延到脸上,容貌尽毁。第四日扩散至全身,人到此时已经神志不清,就算没犯糊涂,见了自己的模样也要吓到发疯。第五日大多人已撑不住了,没死的也如一具尸体,乌鸦早已盘旋在上空,等着啄食腐肉。最迟第六日,病人死亡。

    无人撑到第七天。

    疾病最开始是在清平县小范围传播开,闹得人心惶惶。上报到衙门,衙门并不上心,推脱“患病就找郎中,找衙门作甚”。清平县贫瘠,县里仅一名老郎中,素来看病收诊金极少,被百姓们称为妙手仁心。

    那段日子里医馆人满为患,没病的也担心自个儿会染病,都要去瞧一瞧郎中才放心。可一旦真出现个有症状的,人群又都迅速四散,宛如见了瘟神。

    唯有老郎中无惧,照常给人看诊。只是这怪病闻所未闻,他也难以看出名堂,开几剂药方便罢了。

    几日后,一名病人的儿子拖着老父亲的尸体闹上门来,说老郎中开了药,他老父亲还是得怪病死了。那人坐地上撒泼打滚,唾沫横飞,说是老郎中开的药吃死了人,赚的是黑心钱,要人赔命。

    老郎中无奈答:“但愿世间人无病,哪怕架上药生尘。老夫一生行医,是在和阎王爷抢人,抢赢了自然高兴,抢不过……却也不能逆天改命。”

    可穷乡僻壤里的愚昧县民并不能理解,只知道他爹死了,他得找个人负责。那人想要揍老郎中,被其他百姓拦住,纷纷指责那人无理取闹。

    他们有的是真为老郎中打抱不平,有的则怀了私心——老郎中出事,谁来给他们看病?

    那人被众人指责,涨红了脸,灰溜溜逃了。几日后传来消息,那人也染病没了。

    更糟糕的是,老郎中也出现了症状,不知是在看诊过程中被哪个病人染上的。

    而此前在医馆看热闹的百姓,回去后也纷纷染病。

    这下人们出离愤怒了。

    他们这几日万分小心,闭门不出,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医馆,肯定是老郎中传给他们的!

    而老郎中染病的消息更加让他们证实了这个猜测。

    好哇,枉他们为那老东西说话,老东西却把病传给了他们!愤怒的人们踹开医馆大门,却发现老郎中早已病死在家中多日。

    愤怒未能得以平息,人们打砸了医馆,又一把火烧光。昔日赞其妙手仁心,一旦触及自身利益,又唾骂其恶毒至极。

    极恐是瘟疫,最怖是人心。

    可怜老郎中一生无愧于心,死后落得这般骂名。

    人们打砸烧毁了医馆,满以为烧死了瘟神,从此便可高枕无忧。可是并没有,怪病依然在蔓延。先前染病之人的家人也分分中招。大难临头各自飞,有人抛妻弃子,有人恩断义绝。

    而后,一名每日往返隔壁清宁县酒楼送酒的县民在某一日染病。随后,清宁县酒楼爆发瘟疫,整个厨房全军覆没,当日用餐的食客也未能幸免。

    病传到隔壁县,清平县瘟疫一事终于瞒不住了。清平县知县终于打算上报知州,然而刘仁贵当时正值升迁关头,万不能出半点差错,与通判一合计,决定将此事瞒下。

    一传十十传百,迄今为止,整个江州七个县,有六个县都出现了瘟疫。其中清平县最为严重,清宁县也差不多沦陷,其余四个县较轻。

    最远的清秋县一例未有,据说当地知县一听到消息就下令封县了,近期内停止一切外出采买,靠库存度日。清秋县知县曾传信到上方等待支援,谁知那封求援信就被刘仁贵积压了下来,后又打算绕过知州直接派人上永平传报,信却被半路截下,人也被警告一番穿了小鞋,如今已快弹尽粮绝。

    周明礼目眦欲裂地看完那一封封密函,狠狠拍案,揪起曹武良的衣领,双目猩红,咬牙切齿:“……你们就是这么为百姓做事的?”

    “你们就是这么当官的?!”

    曹武良战战兢兢地打着哆嗦:“钦,钦差大人饶命!小的已经将所有信函都送来了,可,可否将功赎罪……”

    卫敛抬眸,轻轻拿扇子拍了拍他的肩,温和道:“做的不错。”

    曹武良刚要笑,下一刻双目圆睁,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脖颈流出殷红的血液,染红了地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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