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此山无敌手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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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谢狗愣了愣,叱问一句,“箜篌你傻了吧,如今你连谱牒都没了,有个屁的座椅,自封的?”

    白发童子瞪眼道:“放肆,三把手怎么跟二把手说话呢。”

    谢狗将信将疑,咋的,没当上落魄山首席供奉,连那座祖师堂都被这厮偷家了?

    仙尉刚想要与那两位陌生面孔的男女,稽首客套几句。

    陈平安摇头说道:“不用客气。”

    仙尉犹豫了一下,仍要稽首。

    赶巧,那位神色温婉的妇人已经先客气上了,却是个看不懂的古礼。

    她身边的魁梧男子也是抱拳,眼神熠熠,说了句怪话,“久别无恙。”

    仙尉如坠云雾,便只是稽首还礼。

    一个青衣小童一路飞快飘下神道,一下子就看见那对陌生男女,摔着袖子跑到了山门口,陈灵均以心声询问大白鹅,“何方神圣?境界如何?”

    崔东山笑眯眯道:“裴钱的亲戚,串门来了。至于境界嘛……”

    陈灵均唉了一声,抖了抖袖子,瞬间便支棱起来了,教训道:“一家人,聊啥境界。”

    崔东山贱兮兮笑道:“男的,姓姜,道龄不小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白鹅恁多废话,我心里有数。”

    青衣小童屁颠屁颠凑近过去,看着这位裴钱亲戚的魁梧身量,仰头赞叹不已,以心声言语道:“姜老哥,我便不称呼你道友了,老当益壮啊,瞧着半点不显老,这腱子肉,硬是要得,胳膊上边能跑马。”

    “别看我个子小,境界也不高,裴钱那丫头却是我看着长大的,关系老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姜老哥,上了山就当自己家,不如直接去我那边住下,宅子空得很,或是让某位小管家帮你们夫妇挑一处雅静洁净的宅子?喝得酒么?好不好这一口?若也是桌上豪杰,那就巧了,明儿清晨我就约你喝顿早酒。若是嫂子管得严,你只管找借口溜出来,回头出了任何纰漏,我担着,只管往我头上推,就说是景清道友那个酒蒙子,非要拽你上桌的,如何?”

    “就是到了酒桌,姜老哥划拳的时候悠着点,啧啧,这钵大的拳头,喝高了,可别误伤了谁……哈哈,看把姜老哥吓的,玩笑话,实不相瞒,如今我修道勤勉,莫说是误伤,便是姜老哥倾力几拳,扛得住!”

    陈灵均一边言语,一边朝裴钱使眼色,你家亲戚里边姓姜的这位,只管交给我,保证他喝到位,待客一事,落魄山上我称第三就没谁敢称第二。

    裴钱翻了个白眼。

    姜赦一直不搭话,斜眼陈山主,不管管?

    陈平安视而不见,不管。

    姜赦被聒噪得不行,只好开口言语一句,“你喝得酒?”

    青衣小童如临大敌,先声夺人,高手过招!姜老哥酒品如何,暂时不好说,酒量,估计保底得有十几个魏海量!

    陈灵均再不敢掉以轻心,沉声道:“姜老哥,那咱们就桌上见高下?”

    姜赦服了。

    姜尚真那只鬊鸟,姜赦还能骂几句,青衣小童这边,毕竟是诚心诚意,殷勤好客,骂也不好骂什么。

    过了牌坊,开始登山,姜赦以心声说道:“到了这边,走到了山顶,我们看过几眼之后,马上就走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的态度很简单,随你。爱来不来爱走不走。

    裴钱说要去找郭师姐和小米粒,陈平安笑着点头,说好的。

    走到半路,陈灵均就脚底抹油跑路了,原来山主老爷笑呵呵询问他一件事情,当初道祖他们来到小镇,你在那期间是不是与老观主聊了什么?青衣小童立即推说一想起些称呼就脑壳疼,不但无法说出口,记都记不得了,双手抱着脑袋就溜之大吉。

    到了山巅,一行人凭栏而立,姜赦双臂环胸,默不作声,气氛便有些沉闷。

    五言率先开口打破沉默,说道:“如今是两个女儿,我们内心当然很高兴,在碧霄道友福地之一那边,我们找见了的女儿,她性子很好,大概就是我们心目中女孩子的模样吧,我们如何能够不高兴。可要说当年,她其实不是那般性格的,所以姜赦内心更喜欢的,一直就是现在的裴钱,两个女儿都很好,太好了,可到底还是有些分别的,哪有不喜欢孩子很像自己的爹娘呢。但是姜赦这辈子一直不喜欢跟任何人说任何软话,死犟死犟的,自己不肯说,也不愿意我跟你们见了面就说这些。在夜航船上边,我很担心这些话,没机会说出口了,当时几次想要跟裴钱说,跟文生先生聊,又怕解释不清楚,只好忍着。”

    “当年她需要斩却的心魔,根本就不是现在的‘裴钱’,而是我们更早见着的那个女儿啊。”

    “大概她觉得自己的心魔,便是她不该有的软弱。”

    妇人红着眼睛,面朝陈平安,施了个万福,哽咽道:“都要与陈先生先道歉,再道谢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怎么不与裴钱当面解释。”

    妇人摇摇头,喃喃道:“话到嘴边,总是说不出口。”

    谢狗愣在当场,皱眉道:“不对啊,跟那孩子见过几面,都很乖巧啊。”

    在落魄山,可别说假话,五言你可别用了心计,画蛇添足,绝不讨喜的。

    五言摇头笑道:“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,在我们这边,打小就无法无天得很。你们想啊,姜赦的女儿,我当年也是宠她宠溺得不行,那她会是一个如何性格软绵的?从小就在她爹身边耳濡目染,私底下还帮着编书,什么书,全是兵法。她又是顶聪明的,学什么都快,若说想要装得乖巧些,有何难。当年许多大事,姜赦都与她直说,父女俩没少商量。陈先生,裴钱小时候的那股机灵劲儿,你肯定是亲身领教过了的,对吧?”

    陈平安眉眼舒展几分,笑着点头,轻声道:“年纪不大,全是心眼,刚把她带出藕花福地那会儿,一起结伴游历,很是斗智斗勇了,我当年既头疼又心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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